英语的演变 | 一场奇妙的旅行


9月26日是一年一度的“欧洲语言日”。在今年的“欧洲语言日”论坛活动中,语言学家、作家David Crystal向我们揭示了英语词汇和短语跨越不同语言的“奇妙旅行”:

我们知道,生活中的语言是不停变化的。尽管有些人感到不适应,但没人能阻止这个事实发生。可以这么说,那些已经不再变化的语言,是死的语言。那么,变化是怎样发生的呢?主要方式是通过人们接触时相互影响。最显著的就是,人们一旦发生对话,词汇和短语的交换便发生了。

英语发展的历史表明,这样的影响从一开始就存在。当日耳曼部落首次登陆英国时,也带来了日后演变为英语的“方言”。当时的日耳曼语已经包含从拉丁语演变而来的词汇和短语,这是罗马帝国的士兵们交流的结果。今天,我们常会用到“butter”(黄油)、“cup”(杯子)、“kitchen”(厨房)、“mile”(英里)、“street”(街道)这些英语单词,但事实上它们分别起源于拉丁语中的“butyrum”、“cuppa”、“coquina”、“mille”、“strata”,日耳曼民族活跃在欧洲大陆的时代,将它们融入到日耳曼语中使用,当他们登陆英国时,语言的种子便这样生根。


这个过程持续了几个世纪。日常词汇“take”能提醒我们联想到维京人入侵,因为这个词来源于古斯堪的纳维亚语中的“tacan”;“knife”这个词则来源于“knifr”。包括英语中的一些基础语法也受外来语的影响:如“they”、“their”,都来源于古斯堪的纳维亚语。当11世纪法国人登陆英国时,语言借用现象蔚然成风,数以千计的法语词汇将英语词库扩展到前所未有的规模,在法律、宗教、政治、食品和艺术领域,诸如“duke”(公爵)、“abbot”(修道院院长)、“war”(战争)、“peace”(和平)、“pork”(猪肉)、“beauty”(美)等词汇,都是由法语演变而来。文艺复兴时期,拉丁语为整个英语词库又增加了数千个词汇和短语。而所有这些词汇“旅行”的原因,几乎都是因为人的迁移带来的广泛的文化接触。

人类的文化接触史,也成为英语拥有如此多同义词的原因之一——比如说到“问”,我们可以用“ask”(来自古英语),“question”(来自法语),或“interrogate”(来自拉丁语);说到“火”,我们可以使用“fire”,“flame”或“conflagration”;说到“高贵、有帝王之气”,我们可以使用“kingly”,“royal”或“regal”。不过,尽管法语和拉丁语是英语发展史的主角,跟许多其他的语言相比较,还是相形见绌——毕竟在大英帝国时代,英语使用者在全球的频繁流动,使得英语也广受其他语言的累积影响。


一项对主流词典的研究显示,今天,全球仍存在着数百种语言,从“aardvark”(意为非洲食蚁兽,南非荷兰语)到“zygote”(意为受精卵,希腊语),不一而足。据估计,今天80%的英语词汇来自于盎格鲁-撒克逊日耳曼语之外的语言。英语好像个“语言吸尘器”,只要接触到其他文化中的新鲜词汇,便会毫不犹豫吸收到自己的词库中。

这样的语言吸收过程持续至今。2016年,词典编纂者将“matcha”(抹茶)、“sencha”(煎茶)等日语词汇引入到英语词典,用来表示绿茶的不同种类。


但并非所有的语言变化都源自借用。事实上,当我们观察词典中最新的更新列表便能发现,成百上千个新词是短语表达,如“solar farm”(太阳能发电站),“travel card”(交通卡)、“skill set”(技能组合、能力)、“cold caller”(电话推销员)、“air punch”(欢欣鼓舞的挥拳动作)、“set menu”(套餐)等。此外,现有词汇的重新组合,也越来越多地占据着现代词库的份额,如“glamping”(glamorous+camping,意为豪华露营),“Pokémon”(pocket+monster,口袋怪兽)等。同样的情况还有网络缩写,如“GTG”(got to go,得走了)、BRB(be right back,马上回来)等。而过去的几十年中最显著的语言现象,便是英语对其他语言的影响力。语言的奇妙旅行发展到今天,形成了其他语言→英语和英语→其他语言双向的影响。

十年前,语言学家Manfred Görlach出版了《欧洲英语词典》(Dictionary of European Anglicisms),将英语称为“全球最大词汇出口商”。书中罗列了数百个进入了欧洲语言体系的单词和短语。举几个“A”字头的词例:“ace”(发球得分,源自网球规则),“aerobics”(健身操)、“aftershave”(须后水)、“AIDS”(艾滋病)和“aqualung”(潜水呼吸器),以及短语如“acid house”(迷幻摇滚乐)、“air bag”(安全气囊)。英语进入欧洲语言的原因,跟先前英语借用欧洲语言词汇的情形完全相同——出自商业、文化、医学、体育、艺术、流行音乐、科学技术等领域的交融。不同的是,美式英语成为最主要的“供应商”——因为它在媒体中占据了绝对主要的地位。

英语如何影响其他语言?媒介无疑是最显著的途径。过去,人与人面对面的接触产生语言分享,语言的传播无疑需要时间来发酵——一个词往往可能需要一代人的使用才能变得普遍起来。如今,英语在电影、电视,尤其是互联网的大量使用,使得词汇的旅行能以比过去快得多的速度发生。一个今天出现的新词,明天就能席卷全球。如果这个词足够有趣、有吸引力,横扫社交媒体的速度更是惊人。即便是最普通的日常短语,也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“新生”。


考虑到英语表达不可控的涌入可能会破坏本民族语言,很多国家试图抵制语言的借用现象。然而英语发展史中的大量证据表明,这样的“破坏”并不会发生。因为全球性传播,英语比任何其他语言“借用”的情形都多,这造成了对英语的“破坏”吗?显然没有。相反,就用户数量而言,英语是全球最成功的语言。

借用的确改变了语言的特性,有时还会产生问题。但这算坏事吗?如果不借用法语和拉丁语,莎士比亚就没法写出那些传世的人物。他语言的趣味性和创造力,大部分来源于对日常词汇学术化或贵族化的用法。在莎翁喜剧《爱的徒劳》(Love’s Labour’s Lost)中,唐•亚玛多给了考斯塔德一枚硬币作小费,称之为“报酬”(remuneration)。考斯塔德并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,但一看到硬币,他就明白自己被人随便打发了。“哦,那是拉丁语里‘三个屁’的意思!”他回敬道,“我永远不会拿这个做买卖!”——观众看到这里,每每放声大笑。

紧跟语言的演变也许是语言学习者面临的最大挑战,因为变化实在太多太快。相应地,教材和老师每天也会面临与时代落伍的风险。但只要我们对语言的表达变化保持常用常新的意识,这样的风险就能大大降低。而这其中,理解语言变化背后的自然过程,无论对老师还是学生,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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